AI 对人类社会的深远影响不该被低估

大语言模型的出现，很多人称之为互联网之后又一次生产力革命。反对者说，目前的AI还并没有带来之前几次对人类社会的广泛改变。比如，大语言模型还并没有真正取代任何一个人的工作。

而我认为， AI 对人类社会的深远影响不该被低估 —— 真正的巨变往往隐藏在稀松平常之中。

上周我在上海出差，我发现上海软件开发的同事几乎都正常打开着AI工具，大多是ChatGPT，小部分是DeepSeek。

与此同时，我们公司高层也要求各部门推广GitHub Copilot，并量化效率提升效果。有兄弟部门报告研发效率提升10%后，管理层立即追问这10%如何体现在财务数据上。AI工具的使用在研发部门成为一个敏感且政治化的话题。

我在部门中也尝试推广了GitHub Copilot，这是事实上我们公司唯一可以合法使用的AI编程工具。部门内欧洲的同事对AI工具的使用高度保守，他们大多是50岁以上的资深开发人员。我让他们使用GitHub Copilot，他们的反应是，用 AI 会使研发人员变笨。

我同意这样的看法，不管是程序员，还是文字工作者，当你习惯了打开AI工具对程序与文字进行润色，你本身就会失去了一些对于代码和文字的敏感度。这样说或许有些抽象，但举一个具象的例子，我自己写英文邮件时已经不再会花过多时间揣摩用词，而是让AI进行润色，我自己本身打磨英文用语的锻炼也大大减少了。

当我们减少用脑频率，大脑得到的锻炼自然减少，”AI让人变笨“的说法并非毫无根据。

并且，人类的大脑是高效的，日均消耗仅仅300千卡的能量。而AI数据中心是高能耗的，需要大量的电量供给。当我们不再使用高效的人脑，反而以来高能耗的硅脑，这样带来的能源损失也是巨大的。

人类不能失去智能这个堡垒。

其实不仅是技术人员，也不仅仅在中美，前几天我接待了几位日本来的销售同事，这是他们第一次来中国，对中国非常好奇。其中一位销售全程开着ChatGPT询问问题，他的英文不太好，和我们交流甚少。而ChatGPT则很好的充当了他的导游。

这也带出了一个AI带来的新问题，它可能会减少人类的社交互动，削弱人与人之间的直接沟通。

不久前我有一个创意，想要做一个非营利性的APP，并上架到苹果应用商店。我把这个想法交给AI，得到了大量的鼓励和赞美。然而，当我把这个点子告诉我的爱人时，却被泼了一盆冷水，让我不要浪费时间。我当时很生气，觉得爱人并不理解我，甚至觉得她不如AI那样体贴。但后来我意识到，这其实是AI对我的一种异化。我的爱人并没有错，如果我把这个点子告诉其他人，得到的回答很可能是“你别感动自己了”。但AI却不会直接告诉你“你是在自我感动”。

就是看到这篇文章的你，可能会认为我写的这些完全是杞人忧天毫无意义，但我喂给AI的话他一定会夸我深刻。

AI的极致情感取悦，可能让人沉溺于自己的世界，忽略了社会性。

因此，AI的发展不仅仅是引入算法专家和IT专家的问题，我们还需要社会学家的参与。在技术竞争的同时，应该更多地讨论AI对社会的深远影响，设定AI发展的边界。虽然这听起来像是AI伦理的问题，但我觉得它并不那么宏大，AI对每个普通人的影响正以一个个细节悄然积累。

我自认是一个愿意接受新事物的人，有些极客，但我对于AI的发展充满了担心。如果AI仅仅是让人们丢了工作，我不至于那么担心。但前几次工业革命尝试取代的是人们的体力，而这次浪潮尝试取代的是人们的智力，这是我们每一个人都需要警惕的。